羅帥宇一家(圖片來源:網路)
剛才,一份「關於羅某宇墜樓事件的情況通報」出來了,洋洋灑灑,數千言。我從頭到腳細讀了一遍,而且是好幾遍。
讀完之後,心頭只湧起一句話:
你看,這份通報是何等的詳盡。
關於那離奇的七米墜樓距離,它給出了一個物理學的解釋,叫:
反彈。
原來羅帥宇從高處落下,觸地之後,奮力一彈,彈出數米之遠。
關於那宿舍裡散落的眼鏡碎片,它也給出了一個概念解釋,叫:
陳舊性缺失。
原來那副眼鏡早就壞了,只是恰好在主人臨死前,鏡片自己掉了下來。一切都是:
巧合。
關於那引起軒然大波的四十多萬「勞務費」,它更給出了一個管理學的解釋,叫:
績效分配不規範。
原來如今的研究生賬戶,竟可以作為科室的「公帳」,用來走賬過水,最後分給職工。
這也不算什麼大事,不過是「管理不規範」:
責令「整改」和「嚴肅問責」便是了。
至於這「問責」究竟是罰酒三杯,還是降級查辦,通報裡自然是不會細說的。
關於那十六斤重的舉報材料,它也用一種邏輯學的巧妙手法予以消解,因為在電腦備份裡,沒有找到一個名叫「舉報材料」的文件夾。
這邏輯是頂頂高明的,好比說,因為沒在凶器上找到「殺人凶器」的標籤,所以便不能算凶器一樣。
至於羅某宇本人,通報也為他的「自殺」找到了充分的心理學依據:學業不順,執醫未過,論文未交,與同學抱怨「再讀就要跳樓了」。
你看,一個問題學生的形象,便躍然紙上了。
他有自殺的動機,也有自殺的言論,最後,他自主攀爬,完成了自殺的行為。證據鏈完整,邏輯閉環,無懈可擊。
這份通報,就像一位技藝高超的裱糊匠,將一間早已破敗不堪、四處漏風的屋子,用嶄新的紙,裡裡外外裱糊得光鮮亮麗,嚴絲合縫。
每一個洞,每一個裂縫,都被精準地貼上了標籤,給出了合理解釋:
而且是多學科、跨學科、學科交叉的解釋。
然而,我將這篇圓滿的通報,又讀了幾遍。我的眼光是頗有些昏花的,腦子也未必靈光,總覺得這間裱糊得天衣無縫的屋子裡,似乎還少了一件極重要的傢俱:
這件傢俱,就是那份傳說中的「自殺協議」。
我尋遍了通報的每一個角落,每一個標點,都沒有找到關於它的片言只語。
這就讓我這個愚人,生出了一點小小的、不合時宜的疑惑:
如果要求家屬簽署的自殺協議也是謠言,通報為什麼不乾脆利落地闢謠呢?
給這個闢謠,這很難嗎?還是說,它不是謠言?
通報裡白紙黑字地寫著:「2024年5月17日,羅某宇家屬對公安機關作出的調查結論書面表示無異議」。
好,既然「無異議」,那又為何從同年8月起,家屬便開始四處奔走,寄送那十六斤重的材料,在網路上實名控訴,與這份「無異議」的結論,進行長達一年的殊死搏鬥呢?
一個「無異議」和一場「殊死搏鬥」,這兩件事,是斷然無法在同一種邏輯裡共存的。
除非,除非在這兩件事之間,還存在著一個被通報巧妙地遺漏掉的環節:
究竟是不是有一份協議,擺在了痛失愛子的父母面前,告訴他們,若想拿回兒子的遺物,就必須先在這份「認定自殺」的結論上,簽下自己的名字?
倘若真有這麼一份協議,那麼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。
那「無異議」的簽字,便不是認可,而是脅迫下的交換;那之後的「殊死搏鬥」,便不是出爾反爾,而是一個家庭在拿回最後的證據之後,發出的絕望吶喊。
一份通報,可以解釋物理,可以解釋心理,可以解釋管理,但它似乎無法解釋人性。
它用數千字的篇幅,去證明一個年輕人「為什麼會死」,卻唯獨不肯用一句話,去回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:
他的家人,在他死後,究竟遭遇了什麼?
這被遺漏掉的問題,恰恰是整起事件的題眼。
它像這間被裱糊得無比圓滿的屋子裡,那個最黑暗、最骯髒的角落。
通報選擇繞過了它,假裝它不存在。
然而,凡是存在的,總會留下痕跡。
屋子裡的霉味,是無論用多少層新紙,都無法完全掩蓋的。
通報已經發出,事情似乎蓋棺定論了。
網路上,已經有人在說「陰謀論可以休矣」。屋子裡很安靜,裱糊匠的工作很出色。但不知怎的,我總彷彿還聽見一些聲音。許是風聲,許是我的耳鳴。那聲音,好像在反覆追問:
那份協議呢?那份讓家屬簽署的「認定自殺」協議,是真的嗎?
来源:李宇琛的誇父填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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